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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西西逝世:站在社会的边界,将生老病死凝练成小说的维度
西西是香港文学重要作家,原名张彦,广东中山人,1937年生于上海,1950年随父母移居香港,曾任教职。西西的著作多元,包括诗、散文、长短篇小说、书评等四十多种。代表作有《我城》《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》《候鸟》《飞毡》《哀悼乳房》等。2022年5月23日,西西获第十六届香港艺术发展奖之“终身成就奖”。
下文刊发新京报书评周刊的特约记者于2018年对西西的报道,作为纪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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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起香港作家,不少读者都会想到西西——或者至少,这一定是蹦出脑海的前几个名字之一。
这么多年来,从《我城》到《飞毡》,从《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》到《哀悼乳房》,西西的写作似乎跨度很大——有短篇有长篇,亦有杂文散篇。
如果要为这些创作捋出一个脉络,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。所以,倒不如听西西自己来说。在西西看来,这些文字与写作,也不过是去做令她高兴、自然的事情的结果。卡夫卡说写作是“拆掉生命的房子建造小说”,那么关于一个作家最深的秘密,可能也就都藏在她的小说里。
《我城》,作者: 西西 ,版本: 理想国|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年1月。 不读西西读什么?其中最典型的,要数《我城》,小说的创作背景,是70年代中期,西西认为文学上冷漠阴暗的调子不合她的个性,于是决定写个活泼的小说,关于年轻的一代,写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城,用他们的感觉去感觉,用他们的语言去说话。 于是有了中学毕业生阿果的故事,原型是她自己的弟弟,在电话公司工作,把每天的故事告诉西西,她在厨房里完成了小说:阿果在父亲死后,一家人搬往新居,引出一连串的人物,小学生、公园管理员、木匠、家庭主妇、航海电工,以及一系列社会事件,石油危机、环境污染、香港水荒、治安问题,植根于生活的故事,西西又施以童话化的魔法,尖沙咀是肥沙嘴、狮子山隧道变成睡狮山隧道,麻将消遣,是四个人围着打“透明软糖”,小说第一句“我对他们点我的头”,奇特的文字,把人吸引入桃花源,像徐徐展开的画卷,直到结尾那句“再见白日再见,再见草地再见”,城市身世的来龙去脉蕴藏其中,再拆解成一个个微小的我,灵动鲜活、充满盼望,众志成城,同舟共济。 我们读到《我城》,隔着时差回望,香港原来不只是繁华金粉地,马照跑舞照跳,也有过如此温情质朴的过去,她自白,“城市是有生命的,岂能不变,岂能当一块铁板去写”,马世芳也说,“西西写战争、死亡、贫穷,也带着一副柔软的心肠,和一双洞烛人世、然而始终好奇的眼”,经她的视角窥探,就像是《羊皮筏子》里,写女孩坐着小舟回望书籍发展史,从敦煌出土的白杨木汉简,到公元前2世纪羊皮纸的出现,“打开一本书,坐在小矮凳上静静航行”,我们读西西,似乘桴浮于海,也能收获这样的雄伟波澜,和千帆过尽的宁静。
《哀悼乳房》,作者: 西西 ,版本: 理想国|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年1月 西西对于自己的感情世界着墨不多,她单身未婚,与母亲妹妹同住,她笔下的爱情,冷静而有距离,又细腻得不可能与她无关,卡夫卡说写作,是“拆掉生命的房子建筑小说”,生活中的动荡与伤痛,西西都能熔铸进作品里,譬如经历乳癌,她写下《哀悼乳房》,治疗前后的彷徨、病中的疗程与食谱,她兼容并包,逐一收录,当然是小说家的职责所在,对病人即作者来说,却并非不是一件残忍的事;在更后期的《白发阿娥及其他》中,她又借老婆婆阿娥写自己的晚年心境,从小时候由大陆逃难来港,到教会领牛奶,到与越南船民擦身,回归前的移民潮,《照相馆》一篇,阿娥在结业前照相馆里独对旧照,当记忆和现实都面临消逝,结束处由幽森的黑房接入敲门的女孩和阿娥的应对,悬空了叩问。
在那些手法的尝试、魔幻主义与存在主义的使用之余,西西更崇高的意义,是她以自身印证了萨义德所言艺术家的晚期风格,是处理自身与时间抵牾的一种态度,终结了与秩序的纠结与交流,站在社会的边界,并将生老病死,凝练成小说的维度。
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,原文刊发于2018年10月26日《新京报书评周刊》。作者:一把青;编辑:走走、李永博;导语部分校对:刘军。欢迎转发至朋友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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